5.26没有意义

一次又一次的高潮让半梦半醒的婵皙努力想要睁开双眼，但都以失败告终。

她像一块浮木，在没有边际的黑暗里浮动。那股她心心念念的气息时而靠近她，时而远离她。

炙热的体温是潮热的征兆，提醒她正在经历尸毒异变。

理智烧得不剩半点，只剩浓得发稠的情。于是所有的情思都凝结和浓缩在左胸旁最脆弱的心脏里。

依依……依依……

婵皙满心满眼只剩这两个字。每当快要坚持不住时，就无声默念。呓语的末端，她已经分不清到底在坚持什么。

混沌的恍惚中，她察觉到这样的体验太相似，好像每个世界都会经历。

这个念头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原本只是浮光掠影的压抑在此刻躯体的虚弱中被无限放大。潜意识里寄存的片段如同走马观花浮现在眼前。

……

“你的爱就是，两年前我跑到国外求复合的时候不要我，两年前我在浴室割腕盼望着你回到我们一起租的公寓的时候你没回来，一年前婵家找上我我期待你的解释的时候你不在，是这样吗？”

“按照之前发生的事，如果我更早告诉婵助理这件事，会有什么不同吗？”

“为什么要丢下我，背弃我们曾经在佛像前许下相依到白首的誓言，转头告诉我喜欢上了另一个人？我不是你口中高贵的殿下吗，我不是救了你的殿下吗？怎么遇上你以后却卑贱得像地上的尘埃？嗯？”

“妈妈没有说错话，只是我等这句话等了很多年。”

“大小姐还记得是哪一天和我分手的吗？一定不记得了吧，但是那一天我永远都记得很清楚。那个带我离开黑暗、亲手教我感情、说永远都会喜欢我的大小姐冷漠地通知我，没有新鲜感了，分手。然后呢，我像破布娃娃一样被丢在路边。”

一声又一声，或愤怒，或疑惑，或质问，或哭泣，或冷漠。所有话语里的情绪杂糅成一道又一道直指婵皙的指责。

而她却只能遮遮掩掩地沉默，能够说出口的只有“对不起”。

记忆里每一个世界里不同的脸面，却都叫“依依”的人，总是在话语的尽头用三个字终结重逢：

“我恨你。”

一次又一次地重复。

如果放在第一次遇见，婵皙一定对这三个字嗤之以鼻。如果放在第一次遇见，婵皙会选择情感格式化，让所有的经历和动心起念都变成数据条储存在系统云端。

可是她们第二次相遇了，这句话成了诅咒……成了她在混沌时的心魔，一点点蚕食那本就岌岌可危的意志。

婵皙无法再忽视重返任务世界时，重新遇到的依依告诉她那些伤害没有完结，一直铭刻在对方身上，以至于受尽折磨。她无法再像第一次那样只是根据系统培训手册和数值去“爱”一个人。

当一颗鲜活跳动但伤痕累累的心脏摆在她面前时，她再也不能逃避曾经刻意忽视的情感。如果第一次遇见是巧合，那第二次呢，算不算宿命？

羁绊越来越深刻。

欺骗、背叛、出轨、冷暴力和抛弃是重逢的开场，这些都是她曾经为了任务做出的事。背着兰因絮果的原罪，却贪婪地渴望获得宽恕和原谅。

可是……

如果她的潜意识里自己都不想愿意原谅自己呢？如果知道结果注定悲剧，那坚持过程还有意义吗？

凌乱的思绪打了结。

熟悉的疲惫和自我厌弃伺机而动，将婵皙压到了黑暗的末端。

取消的情感格式化让她记住了和依依重逢以后相处的每一个细节——恨的、爱的、好的、坏的、快乐的、悲伤的、高潮的、死亡的。

记得越清楚，她就越来越不能原谅自己。

相爱没有存档，爱与恨从来都单向。如果裂痕事先横亘，那事后的修补也无济于事。她们这样的纠缠又什么意义呢？

有……什么意义呢？

婵皙越来越悲伤，心里涌出了好多疲累。她任由这消极的累意占据思绪的每一个角落，一点点摧毁和撕扯她的意志。

爱一个人……真的好累。

她快要坚持不住了。

“我走进那场大雨。躺在肮脏的泥水里，暴雨几乎要把我滴穿。好冷又好热，我几乎要因为这些忘记你消失的痛。就这么死掉吧，死掉以后就能忘记你了。”

混沌中，婵皙又听到了依依的那句话。

在异变的阵痛和潮热里，在片段的回忆和无力里，她终于理解，那时的依依为什么想死去。

因为死亡意味着遗忘，所有的羁绊都会在生命终止的那一刻消散。所有的爱和恨都不再有意义。

遗忘……才是爱的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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