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 铃兰识海（内含小铃兰）

对于是否让溯洄踏入自己的识海，铃兰迟疑了。

识海之中，万象皆显。思念、恐惧、爱与恨，皆无所遁形。而溯洄，偏又是千年狐妖，感知锐利入骨，心思细腻如丝，她不知自己在他面前毫无遮掩，究竟是福，抑或是祸。

不过她如今决定要跟溯洄过一辈子，那便不应该有所隐瞒，他心中的想法，溯洄能够接受自然是最好的，如果不能，那她也不该掩藏内心真正的想法。

她抬手轻覆眉心，一缕微光自额间缓缓亮起。

“进来吧，溯洄。”那是一句极轻的邀请，却是她用尽勇气的交付。

溯洄应声而入，化作一道银光，顺着她灵识游入其内。

若他是无垠汪洋，铃兰便是蜿蜒溪流。溪流欲合于海，本是艰难，然海亦愿为溪潜，静静汇入，无声无息。

铃兰浑身力气顷刻抽离，识神轻飘，意识随之而行。

她的识海不若溯洄之无垠，而是一方幽静竹林。

翠竹夹道，林风低鸣，有山中之静谧，无妖界之张扬。这里溯洄曾自暗尾眼中见过，那是那是天元山上的竹林。。

那竹屋也和记忆中十分相像，院中有一童女，扎着两束朝天小髻。

那是幼时的铃兰。

识海之中，有着她儿时的回忆。

她才二十有五，那短短的二十五年，对千年大妖来说，像是沧海一粟那般渺小。

不过那一点回忆，对铃兰来说，却是全部。

小小童女看着大约五六岁的模样，非常的削瘦，手上握着小竹剑，颤颤巍巍的练着剑。

和溯洄记忆中乐天的铃兰不一样，这小家伙脸上满满都是认真，一下又一下的劈砍，额头上的汗水滴落混着泪水。

溯洄心里头隐约知道，接下来的记忆里，肯定有那个人的存在。 果不其然，不久之后，他身边走过一抹熟悉的人影。

那是他恨不得除去的那人，他最大的情敌。

在铃兰的记忆之中，他无法伤害他，不过溯洄浑身上下的毛都站立了起来，地尾不愉快的拍着地板，一双狐耳站得直挺挺，上下抖动了一阵。

二十年前的裴峋，尚未成魔。那张与如今截然不同的脸，干净、冷峻、沉稳，一袭白衣似雪，气质如寒潭深水。

“铃兰，怎么还不歇息？”他嗓音如山泉潺潺，好听极了。

小铃兰紧了紧剑柄，声音细如蚊鸣：“师兄……我还没学会起手十二式。”

“剑术非一日之功，去歇吧。”

她低头不语，小肩微颤。她怕自己是个无用之人，不能像兄长传宗接代，不如姐姐能干持家。

那年，父母死去，叔叔伯伯带走了哥哥，而她被丢入万人冢，与幼妹蜷缩尸堆，饿到发昏，曾一度望着身旁尸首，觉得像食物。

好在，她忍住了。

她没吃，没沾因果。

而救她出来的，便是裴峋。

在这记忆里，铃兰再次唤了一声：“师兄──”

声音奶气又乖巧。

裴峋眉眼低垂，望着小姑娘，声音温和：“又被师父骂啦？”

她眼眶红红地蹭进他怀里：“我真的有努力……”